最近，全网热度被一个素人抢占了。
这个人，就是麦琳。
《再见爱人4》的热播，让她成了热搜榜的常客。
关于她的争议有很多，比如过分节俭、强势、行为拧巴等等。
这些让她贴上了「窒息」「恐怖」「难以相处」的标签。
一时间，群嘲声四起，仿佛她已经成为大家的情绪出口。
然而，也有声音试图为她辩护，质疑节目组是否在配乐和剪辑上故意放大了她的「缺点」，刻意制造了一位「疯婆子」的形象。
但无论如何，麦琳火了。
比当下许多明星还要火。
甚至有人将她称为「先天综艺圣体」，掀起了所谓的「麦学」研究风潮。
她被比作祥林嫂、守财奴葛朗台，成为大众解读和投射的对象。
鱼叔搞不懂了。
麦琳身上虽然有话题度，但不至于火成这样。
她的性格确实不讨喜，但似乎并不至于让人群情激愤。
一位素人，值得被全网放在显微镜下审视吗？
直到我看了一部老电影，才搞懂这其中的蹊跷。
先来说说那部电影——
《红尘》
Unwelcome Lady
此片改编自茅盾文学奖作者霍达的同名中篇小说。
影片一开始，寻常的北京胡同里，新搬来一对夫妻——德子和他的媳妇。
一时间，他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起先，人们只是看看热闹。
热络地拿来吃食，主动介绍附近哪有好吃的好玩的。
看着相当热情周到。
其实也是图个新奇。
这条街上住着的，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彼此知根知底，没太多新鲜事可说。
因而，这对夫妻的出现，很快就平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又何况，她们可不似寻常夫妻。
丈夫是个普普通通的车夫，骆驼祥子那般卖力气的憨厚角色。
他的妻子却像个富太太。
总穿着明艳的旗袍，头发蜷曲、油亮。
妙龄已过，身形却保持得很好。
常老练地两指夹起香烟吞吐，颇有一番姿态。
点完烟的火柴棍，还能对镜描描眉梢，看得周围人都愣了神。
这对夫妻还恩爱得很。
平日里车夫出门干活，回家被妻子好吃好喝伺候。
到了礼拜天，车夫就只服务妻子一个人。
拉着妻子出门游玩。
逛王府井，逛西单，逛北海……
旁人越看越觉得好奇。
妻子看着像富贵人家出身，怎会和这样一个卖苦力的车夫在一起。
暗地猜测是特殊年月，为得一个好的阶级成分才下嫁的，都说这车夫真是捡了便宜，走了大运。
有人觉得奇怪，两人也三十好几了，怎么也没个孩子。
甚至怀疑，这女人莫非是撇下男人和孩子，跟着车夫跑出来的？
各种闲话，渐渐在街坊里流传开来。
变化是一夜之间发生的。
某天起，胡同里的闲言碎语彻底变了味。
怪只怪女主太坦诚、不懂得掩饰自己。
当时，社会动向变化，街道主任挨家打听家庭成分、过往经历。
女主一听就落了泪，将自己遭过的苦和盘托出。
「八岁那年，家乡遭了大灾，我爹被逼得没办法，一咬牙，把我卖了……」
「足足被卖了八回。」
人们追问，最后卖到哪里了呢？
她支支吾吾说不清，哇地一声大哭：
「他们后来把我卖到……卖到火坑里去啦！」
旁人就懂了。
那天夜里，她被丈夫厉声斥责。
陈芝麻烂谷子的丢人事，又何必拿出来说呢？
女主思来想去，觉得没什么不妥。
她自认为没有伤害别人，时代变了，人们应该能理解，兴许还能替她撑撑腰。
然而没想到，周围人同情的少，看热闹的多。
人们开始只揪着这些事说，甚至直呼她「窑姐」。
胡同里一对年轻人结婚，她好心送了一对全新的绣花枕套。
结果被人家嫌脏，无情退了货。
女主一夜之间，哪哪都不对了。
抽烟、打扮、慷慨热情也都成了罪。
那个年月，社会情绪两极化，好贴标签。
只是替人说点好话，都可能被批「站错队」。
片中，一个老人因为出身问题被带走，邻里默默出去送，立马被认为是思想不端。
女主的不堪过往被公之于众后，更是被架到了火炉上。
没人再敢为她声援一句话。
最后，女主不堪重负自杀，车夫也离开了胡同。
讽刺的是，这对夫妻从人们视线中消失后，人们反而怀念她，常常谈及她。
遇有生人到这胡同里来，他们还用近乎炫耀的语气说：
「从前，呣们这儿还住过一个窑姐儿呢…… 」
女主临走前还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多嘴说出去，是不是不会遭这罪？
电影最后，一切落在「无聊」二字上。
「人们只是需要有不完美的人来衬托自己的完美，需要用无聊的话题来打发自己的无聊。」
今天的互联网时代， 社会中无聊的本质没有改变，人们需要消费「异类」和「悲剧」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如今，人们对真人秀的围观和审判，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
起先觉得新奇，尚且带着善意的目光去看，但等揪出一点「马脚」后，就如发现了新大陆。
不过，之前因为综艺塌房的，基本都是明星。
身处娱乐圈的他们，本来就需要不断面对舆论的风暴。
这回不一样，麦琳是个素人。
素人与明星最大的不同之处便在于——
他们缺乏面对镜头的经验和训练，不知道如何在公众面前有意识地保护自己。
固然，她身上有很多不受欢迎的缺点。
但如今，她的一言一行，语气、笑声、装扮，都被越来越夸张地大做文章。
不仅仅是婚姻状态中的反应。
一些生活细节，都被围观者赋予了符号化的解释，被贴上「虚弱」「懒惰」「邋遢」等标签。
她本人，也被简化成承载大众情绪的容器。
如今，甚至连她早期的社交媒体，也被大家考古。
一档本意是讨论婚恋关系的节目，现在彻底变了味。
对很多人来说，比起讨论爱和婚姻问题，在一个身上纠错，成了最大乐趣。
而且在互联网的作用下，个体身上的缺点被不断放大，承受的非议越来越多。
同时，却也越来越解决不了本质的感情问题。
像去年的电影《坠落的审判》，夫妻间争吵的录音成了庭审证据。
言不达意的话语，依托于一时的情绪，被简化为一道道是非题。
婚姻体面、美好的一面被蚕食干净。
剩下干巴巴的对白，任由人们无限解读，甚至于恶意歪曲。
就这样，在所有人眼中，妻子成了一个冷漠、高傲、善于伪装的恶人。
回到开头，麦琳怎么就火了。
除了网友「无聊」之外，最近这段时间，内娱实在没什么看头。
没有出圈的剧，也没有好看的电影。
这也折射出的是当下观众的娱乐疲劳：在内娱整体缺乏活力的背景下，哪怕是有一丝争议的普通人，也能成为全民热议的焦点。
麦琳的热度，本质上是内娱空虚的副产品。
我希望，网友可以对素人再宽容一些。
想到《红尘》这部电影的最后。
各家各户的电视里播放《望乡》，一个讲述妓女悲惨命运的日本电影。
人们在虚构的电影中，对角色的命运深切同情。
却对生活中具体的人，坚决地割席，无尽地审判。
荧屏内外的她，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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